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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筒特批的黄桃罐头吴允法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物质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每当走进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五彩缤纷的物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可以随意挑选，称心购买。与五十年前交通不便的祖国西南边陲一一西藏，物资全靠内地保障，吃、穿、用品珍稀难觅，一物难求的境况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部队驻防在西藏第二大城市日喀则。这里是历史上后藏政治文化中心，历代班禅驻跸之地。

日喀则位于西藏西南部，西衔阿里地区，北靠那曲市，东邻拉萨市和山南市。外与尼泊尔、不丹、印度接壤。境内有世界第一高峰一一珠穆朗玛峰。南北地势较高，其间为藏南高原和雅鲁藏布江流域。日喀则藏文的意思是“土质最好的庄园＂或“如意庄园”。这里是西藏的粮仓，全地区粮食占全区40％，商品粮占60％以上，畜牧总量在全区各地市位居第二，是西藏物产丰富的富庶地区。然尔，那个年代日喀则虽是地区所在地，但整个市区还不及内地的一个乡镇规模，一家不大的百货商场是该市最繁华的处所，为数不多的几组货（柜）架上零散的摆放着屈指可数的小百货等日常用品。

一九七二年十月，我们部队由江孜移防至日喀则洛马昌，那是一片不毛之地，没有营房，缺乏基础生活设施，部队在地上挖个土坑，上面搭个单帐篷就成了我们的营房。脱水菜、海带、粉条、萝卜、土豆是每餐循环往复的主菜，住宿和生活环境都非常艰苦。我们入伍已经两年，由于71年因特殊原因没有接兵，虽我们服役期即将届满，但老兵们仍然把我们视作新兵看待，“两年新兵蛋子＂让人心里感到憋屈，尤其是身体有恙时，想法颇多，希望得到关怀与温暖。和我一起长大的同班同学、入伍在同一部队的战友杨再玉那年因患疾住进了日喀则八医院，作为同学加战友多么想去看看他，给他一点精神上的慰籍，囿于交通不便、请假困难，想去看望一下也非常不易。

我暗自打算利用在收发室每周去日喀则邮电局取信报之便，私自去一趟八医院。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在去日喀则的路上，我跟摩托车驾驶员王贵安说了我的想法，请他帮忙，他听后爽快的答应了我私自跑一趟八医院的请求。

我抓紧时间在邮电局办理取信、报，邮寄包裹、信件等业务，由于承办人员业务不熟，办事效率低下，事情办理的非常缓慢，在一旁等待的王贵安焦急的催促我抓紧时间，争取在午饭前返回住地。

当我踏上摩托车边斗时，王贵安说：“你去看老同学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带啊！＂我说：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看望病人的。我想到百货公司去看能否买点什么东西带上。王说：“恐怕难，我们去碰碰运气吧？＂

我们很快来到日喀则百货公司，商场里面空空荡荡，鲜有购物者，几组货架（柜）上面零散的摆放着为数不多的商品，食品货拒里放着屈指可数的水果罐头、饼干、糖果等几个品种零食。售货员百无聊奈的站在柜台旁望着空旷的商场发呆，看到我们走向零食柜台，藏族售货员阿佳（藏语大姐的意思）客气的问我们买什么？我看了一下柜子里摆放的食品，然后用手指着黄桃罐头、菠萝罐头和桃稣饼干说：罐头一样来两个，再买二斤桃稣，二斤水果糖。阿佳伸出右手说：“把购物券和粮票给我。”我傻眼了，一个新兵蛋子，既没探过亲，又没出过差，在西藏无亲无故，哪来什么购物券和粮票？阿佳说：“这是规定，没有‘把司（相关票证）’我们不能卖给你”。

我把战友住院情况详细的告诉了售货员，希望能感动她得到她的同情，并和王贵安一个劲的跟售货员阿佳套近乎，说好话，几乎用哀求的声音请她通融通融，卖点食品给我们。也许售货员被我们的真诚执着所感动，亦或是对保卫边疆军人生病的同情或崇敬。说：“你们离别亲人、远离家乡，为保卫边疆、保卫西藏一人在外，很辛苦，战友之间的情谊我能理解。稍等一会，我去请示一下‘崩布拉（干部）’看能否特批卖一点给你们。”我们千谢万谢，望着“阿佳＂走向柜台后面的背影，充满了希望的期待。

三十多分钟的等待时间既焦急难熬，更怕失望。

当售货员阿佳面带微笑走向柜台时，感到曙光就在眼前，心里美滋滋的。她说：“领导同意不收票证卖点食品给你们，但数量有限，只能卖一筒黄桃罐头、一斤桃稣。”虽然数量不多，但阿佳尽力了。

付钱取物后我们再次谢过阿佳，对她的质朴善良和热心帮助表示深深地感激和敬意！

别过阿佳，我们拿着不足一元钱买的两样食品向八医院驶去。

经过打听，我们来到战友病房，一间不大的房间摆着六张床。医院刚开过饭，扬再玉战友躺在墙角的那张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傻傻的发呆。看到我们后异常兴奋，试图一骨碌翻身下床，但碍于病情，未能如愿。

那年他还不足17岁，远离故乡、远离亲人，独自住在医院的滋味只有亲历者知道。当见到熟人、同学、战友时的喜悦、开心溢于言表。我从挎包里拿出蕴含着藏族阿佳一片拥军之情、不足一元钱购买的、在当今看来羞涩寒酸的“慰问品＂时，他连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能来看看我就感激不尽了。”且坚持要当众打开，让同室病友们和我俩都尝尝。一筒黄桃罐头除了糖水刚好六块，在我们的一再坚持下，六位病员每人吃了一块，为了不使战友扫兴，我和王贵安每人吃了一块桃稣。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那筒黄桃罐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售货员阿佳善良、纯朴、热情深深的感动着我。在当年物资匮乏，凭票供应，一物难求的情况下，她把藏族人民的对金珠玛米深情厚谊体现在今天看似微不足道的具体行动中，令我终生难忘。若有机会重返西藏我一定会寻找当年这位善良的售货员阿佳，感恩她的帮助给我们战友带来的慰籍和愉悦！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吴允法：安徽六安人。一九七O年十二月入伍，曾在西藏军区陸军第五十三师炮团指挥连任战士、排长，团组织股干事，火箭炮营指挥连指导员，榴炮营副教导员，师后勤部干事，53旅政工科长。一九八八年转业到六安市金安区法院工作至退休。

作者：吴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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